民国王生岐兵屠洵阳县城

   民国二年(1913)10月，凤翔变兵王生岐部数百人乘船沿汉江东下，沿途烧杀抢掠，14日抢劫闾河街后，下午攻破洵阳县城。详情见当事人罗姓事后所写笔记①。笔记全文如下：
    癸丑九月十五日十一句钟②，洵邑开自治大会，城乡会员二百之众，齐集文庙大成殿。县知事胡公应文莅会，巡警正副长郭君明盛、华君叠三皆到会。正摇铃开会时，有司法警役宋存同会员何清海至胡知事前，报告闾河口来有兵船十余只，在闾街掳掠民财等语。知事日：“此必溃兵。今日闭会，赶紧防堵，预备对敌！”时有北区乡绅郭明盛等襄赞对敌。登时传令城上布红旗，并植大炮数尊。斯时有云贼众新寡不可敌，有云可敌，奈胡知事忙然从众，主令御敌。
    俄时，顺江放下贼兵七船，见城垛有红旗大炮，渠竟泊船于灵岩山下，贼兵鱼贯占据东山，放连珠炮。时至下午三句钟，下封城之令，唯城外居民妇女负老携幼、哭声振地，蜂涌而进。时东炮台有人放将军炮二声，胡知事领一护勇执快炮立钟楼上，望灵岩山上打铳，一发即中，寡不敌众，奈何！
    时至五句钟，由上放下大船十余只，泊至罗家套。细窥之，贼兵也，乃鱼贯上黄桴岭，连珠炮望东放。斯时，西门守城士空手无寸铁，署内有家丁文姓，手执一快炮，只逼罗德懋、张学孔督人死守，畏则被文执炮打，敌则引颈必受屠，惨则势迫只得从命。俄有门外贼呼金团长玉山之名。有自治员杨晓风、科员王树昌、自治绅罗汉章等，俱在监守，闻知事命，请玉山先生出城与贼交涉，奈时刻大延，金吊出城，而贼兵已由倚西门墙之胡天兴厕架梯而上。观其身穿白号架，手执毛瑟炮，换替连环放，步步窜城楼。罗德懋、金根山、张顺成见贼临城下，唯取大石打，转眼见贼至面前来。张顺成早遁，金根山退进所附之金玉山马厩内，懋闻炮子从左耳边过，即跳入内墙，与金根山藏至马厩楼上。但闻人迹如雷，蜂拥屠公署，杀戮之声，枪炮震天。
    七句钟，放火烧房，通宵不绝，任意掳掠奸淫。斯时逃避者，父不顾子，子不顾父，夫不顾妻，哭嚎之声，惨不忍闻，未知明日之性命能存乎！斯时，胡知事偕郭明盛涉北门外之水逃逸，其署督敌之家丁惧逃。可怜家家户户被贼携枪带刀，连次搜洗，户户如水洗。既掳家财，又毙性命。胡知事、郭警长畏，从北门涉水欲逃。时有学生数人，牵手跟随涉水，将至水边，后面追兵追至，枪声连响，有强水过者，有惊而入水毙命者，但不知死者多寡。
    时至十二句钟，权姓之草房已烧，林姓之瓦房烧尽，金姓之瓦房将火扑息。王朝礼之侄，年约二十岁，被贼执逼，要引指财东家。孩子答云：“乡间童子，初到城中，实不知财东家。”被贼用枪伤心窝处毙。司法警役权兴、曾喜，各执马刀拒贼，被贼刀枪加伤。曾喜两膀、手指被刀砍伤，喉部中子弹身死。权兴亦被枪左胁身死。俱在城边。马幺被贼逼索钱财，其兄马荣昌扑救，均被贼伤腹部身死，俱在家堂内外。康明被贼索钱财不得，刀枪并伤，其颈项、肚腹肉裂透气，身死在家寝房中。
    当九句钟，贼入高等小学校搜杀学生，刘升之子刘连娃同梁利乾被贼枪伤心窝部，俱死于厨堂。南区红土寺之乡约阮绍义，为开自治而来，时躲于校内北侧榻下，被贼枪伤胁下身死。自治员黄仕莲，系南区大神河人，为开自治而来，被贼追，藏于学校，被贼枪伤胸部，身受子弹，跑至蔡智之房左边，坐地而死。孔发为禁卒，看守犯人，被贼大放人犯，孔发逃不及，被贼枪伤胸，遍部流血，强逃学校之大门左厕，坐于墙角，贼又枪击毙命。马三被贼枪毙于家内。第一科科员彭德新，被群贼携枪带刀入，其任意搜掳，即将家财洗掠一空，复枪击心口部毙命，死于天井内。其邻人李明成同母李宋氏俱枪毙肚腹部身死，其母宋氏死堂中，明成死于寝室。秦灶鸡系民团局服役，因负火药于东炮台作敌，贼攻从西门进，东边之守城民人多有不防，贼忽至，将秦灶鸡先用枪毙，复使乱刀分裂两腿，身死于城边。曹某猛勇，出城门看贼势，被贼枪击，身死于城边。卢鸿文系北区桐木沟团总，为开自治会留连未归，时贼凶烈，追躲不及，被贼枪击于城隍庙街身死。朱喜美系草坪人，为开自治而来，被贼搜杀，枪毙于郭宝仓之门左街道中。西社团长郑明卿敌贼不及，贼见伊持有来复枪，愈加忿怒，逐郑明卿于家内，枪击心窝一处毙命，死于楼梯之下，贼兵复剥其衣鞋而去。傅玉成，南乡花园寺富翁，因讼来城，亦为自治而来，被贼追至赵兴之店楼下，傅玉成见贼要杀，告日：“我是好人，求老爷饶命！”贼不听，竟枪击心部毙命。转伤赵兴腿部，赵兴泣告：“我有老母，谁人养活？”贼人始饶不死，宋昌荣系一司书生，死守门户，贼人怒不开门受索，枪击心部，死于大门口。王树昌系第二科科员，因督居民御敌，贼怒，追其家内，树昌急避于邻家鲁姓之楼下，贼兵竞获树昌，刀枪加颈，追索钱财，饶其性命，树昌只得尽家付之，贼兵复用刀伤其左膀。近邻袁复朝亦被刀背打伤，幸得活命。其余司书生来昌荣、曹恩昌及投河就义者甚多。
    天明，十六，贼仍乘原船下流。自治会查明死亡受伤之人，均列明表册。十七日安康柴吉轩知事委帮审官赵安澜（字海峰）来洵，会同公署之科员向云程、王树昌及自治会之梁直山、彭世卿、李召棠各先生维持现状，广出布告，安抚居民，振靖外匪，恢复秩序，县绅民将于赵海锋有请省长委任之望。
    二十一日，胡定伯之尸、钟太仁之尸，从七里庙以下先后捞获。查明知事之身并无弹伤，与钟太仁俱系淹然。警察之郭筱垣，临事早逃，贼去尤临时不能安抚灾民，具与乱之六日□来，其名为团丁，暗为保护己身，故各居民复加惊恐，筱垣已觉不是，自行解散。
    二十八日，来本地之何凤鸣乘轿到署，称奉陕南观察使委任代署本县印，自称本地人坐本地官，利弊好除。
    十月一日，赵海锋交卸回安，何护知事，即树牌示威，尤放班头，审词讼仍要百姓跪地，称天老爷，小的名目（原稿以下缺失）。
①笔记原文无标点，本文录时略为标点。除改繁体字为简体字外，即文字欠通处，亦未便擅改，仍存原貌。
②十一句钟即十一点钟，原文如此，下同。